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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April 23, 2019

[Colombia] 開一道門,窺看百年孤寂的哥倫比亞


哥倫比亞不是一個熱門的旅遊點,更遑論Aracataca。這個小鄉鎮,中文就暫且音譯為「阿拉卡塔卡」。阿拉卡塔卡有甚麼特別?回答這條問題前,筆者想先問問你,你知道誰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馬奎斯)嗎?

馬奎斯在哥倫比亞家喻戶曉,在國際文學舞台上亦成就顯赫,曾奪得1982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是首位獲此殊榮的哥倫比亞人。他的著作曾被翻譯為多國語言,在華人圈子中最著名的,首推《百年孤寂》這部長篇巨著。《百年孤寂》以虛構的小鎮Macondo(音譯:馬康多)為背景,故事維繞Buendía家族七代成員,經歷內戰、屠殺等的洗禮,最終步向死亡。這部文學巨著,揉合魔幻與現實的寫作手法,彷彿建構著一個虛幻的時代與家族,寫的卻其實是哥倫比亞的歷史與創傷。

接下來要介紹的,就是跟馬奎斯與《百年孤寂》淵源甚深的Aracataca(阿拉卡塔卡)。


虛構城市.真實人生


如果說馬康多是世界上最多人認識的虛構城市,那麼,阿拉卡塔卡卻可能是世界上最不為人知的鄉鎮。偏偏兩者都注滿馬奎斯的靈魂。

阿拉卡塔卡沒有因為馬奎斯而得到應得的關注,世界各地的旅遊觀光書也沒有大篇幅介紹這個地方,也可能因為如此,這個地方才可以保留那一份獨特的鄉土情懷。這裡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奎斯的出生地,他的故鄉。馬奎斯1927年在這個加勒比海邊小鎮出生,在這裡與外祖父母居住到89歲上下,才被父母接到第二個地方生活。孩童時代的馬奎斯,在這個小鎮靠著外祖父說的故事作為娛樂,他獨特的幻想力,可能就在這時開始萌芽。

長大成為作家,馬奎斯以阿拉卡塔卡為藍本,建構出無論在文化背景、歷史背景與地理位置都與這裡相似的虛構城市--馬康多。馬康多這個名字的由來,是這樣的:一次,少年馬奎斯與母親坐火車,火車停靠在一個杳無人煙的小鎮站頭,火車再度行走時,經過一個香蕉種植園,在閘門上寫有Macondo(音譯:馬康多)。這個名字吸引了少年馬奎斯的注意,不過他並沒有深究這個字的意思。直到他年歲漸長,才了解自己當日是被這個字的詩意讀音所吸引。這個字原來是類似木棉樹外型的一種熱帶樹木,這是馬奎斯後來無意中在百科全書讀到的。

或許人生的種種安排,都是冥冥中自有主宰,馬奎斯的父母親,怎麼會想到留下這個兒子在一個小小的鄉鎮,最後竟然滋養了他童稚的心靈,並且豐富了他往後寫作的靈感?


初見


筆者從哥倫比亞Santa Marta 出發,往南面坐了一個半小時巴士,來到阿拉卡塔卡。一下車,遠遠就見到對面馬路一大塊新建成的歡迎牌坊,色彩繽紛地寫著Aracataca,畫著馬奎斯與黃蝴蝶。不遠處聚集著一班三輪車夫,等待生意。遊覽這個鄉鎮,可以付點小錢給那些三輪車夫,讓他們載你到需要的目的地。大概這也是除了騎單車和走路以外,唯一的方法。

如果你會說西班牙語,車夫還會肩負起導遊的角色,跟你說說街角故事。可惜筆者那位車夫說話口音很重很不清晰,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似懂非懂地聽(感覺他也不太在乎我是否聽懂,只自說自話),然後虛應過去。雖然後來發現車夫為人不老實,不過都是後話了,也是在車夫帶路下,路過不少美麗風景。

路上看到不少壁畫,除了馬奎斯,還有很多哥倫比亞的作家、音樂家、政治家。其中一堵牆上,既繪上那些名人肖像,也記下了他們的生卒年月日。大部份都已辭世,他們代表的,也許是一個時代的終結?我只是過客,在三輪車上巔簸前行,想了解更多,聽著車夫的鄉下西班牙語,也就作罷。

三輪車開到一個翻新了的火車站前停下。火車話是醒目的黃、綠、白色組合,火車路軌向遠方蔓延。曾經,火車把城市的文明發展帶到這個鄉鎮。二十世紀初,美國企業The United Fruit Company隨著香蕉種植業的發展,斥資興建這條鐵路。隨著火車鐵路而來的,還有電力供應,以及其他現代設施。由於經濟蓬勃發展,世界各地移民湧入,在這裡發展事業,落地生根。1929年,美國經濟大蕭條,The United Fruit Company撒資離開,小鎮風光不再,回歸平靜。我站在翻新修葺過的火車站月台,那裡沒有候車的人,只有一個保安和一個修路工人,打著嗑睡。我站在那裡,幻想馬奎斯筆下的馬康多。

火車站附近,空白的牆上掛著宣傳橫幅,上面都是寫著關於馬奎斯的簡介。有些都讓猛烈的陽光曬得泛白。高高低低的亂掛,簡陋又隨意。


大宅博物館


是次行程重點是看馬奎斯出生成長的家園。不過他的家園早已不在,這個「故居」是盡量按原貌呈現的「博物館」。博物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進門,一名初中年紀的女生來招呼,說是義工,可以做免費導覽。於是我跟她一道走著。首先我們來參觀馬奎斯外祖父的書房/辦公室。馬奎斯的童年,有很多時間就在裡面看書,還有翻閱外祖父給他的西班牙文字典,而且讀得津津有味;外祖父對這位一代作家影響深遠,他的知識大門在那裡開始打開,外祖父也是他最親近的人。

我跟著年輕的導覽,穿過窄窄的長廊,還參觀了其他幾個睡房、飯廳與廚房。其中一個房間,是昔日的傭人房。馬奎斯的外祖父從軍,是舊日的大戶人家,在這裡,聘請了鄰近地區的土著作為傭人,照顧家人的起居飲食。傭人有時會跟小馬奎斯說各種神怪故事,年少的馬奎斯,因此培養出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舊式加勒比海大宅,都有一個很大的庭園,種著大樹,閒時就聚在一起聊天吃飯聽歌跳舞。這個庭園,也不例外,同樣也有一棵生得滿高、枝葉茂盛的榕樹。那是馬奎斯看過的同一棵嗎?或者是後來栽種的?導覽的妹妹太年輕,她大概不知道,眼前那棵大樹,見證過幾多段人生。


離開大宅博物館,在附近行逛。當天太陽很猛,氣溫很高,逛到一個昔日的電報局外,從外面看,滿有氣氛的,可惜卻剛巧碰上午休,無緣進去參觀。再坐上三輪車,走到鄉鎮的入口,那條阿拉卡塔卡河上方的橋上。下了車,在橋上往下看去,都是當地的哥倫比亞人,拖男帶女的在戲水。河水還算清澈,淺灘處碎石滿佈,有點像《百年孤寂》裡寫到的那條河,河裡的石頭,如史前巨蛋。



再見,不再見


橋上車輛來來往往,三輪車伕只是大殺風景地想要多收巨額服務費;我在腦裡幻想,萬一有什麼差池,應該如何應變;然後把所有財物都收進背包,把一點零錢收在褲袋,就這樣好了。

遠離了纏人的車伕,定下神來,又想起,書中人物曾經說過,所有東西都有自己的生命,只看如何喚醒他們的靈魂。在阿拉卡塔卡漫步時,我就覺得,這個小鎮像進入了長長的午睡狀態,暑熱和潮濕瀰漫,人不多,無所事事得像無主的孤魂。這個被遺忘的小鎮,靈魂有一天會被喚醒嗎?

(原文刊於Ming Watch明錶雜誌,2019年4月號)





Monday, April 15, 2019

Guatemala Lago Atitlan:在阿蒂特蘭湖遇見馬雅人

《美麗新世界》的作家阿道斯赫胥黎曾經到此一遊,並慨嘆這個湖區是人間仙境。傳聞《小王子》作家聖修伯里,來到危地馬拉時,曾經形容這個湖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湖泊。當地馬雅人形容這個湖水甜美,用湖水煮食、洗衣,可以帶來健康。

這個湖,被連綿的火山包圍。

這個湖,下午總會變得波濤洶湧。

這個湖,叫阿蒂特蘭湖,Lake Atitlán



阿蒂特蘭湖位於中美洲危地馬拉,一般可以從該國首都危地馬拉城 (Guatemla City)或舊都安地瓜(Antigua)坐巴士前往帕納哈切爾(Panajachel),車程大約三個小時。帕納哈切爾就位於阿蒂特蘭湖的湖畔,是一個小城,旅館、餐廳、紀念品商店主要散落在兩條大街,白天的時候,只要在小店前稍稍駐足,就會有馬雅原住民來向你兜售各種民俗工藝品。由於周遊阿蒂特蘭湖的旅人最先都會抵達帕納哈切爾,所以這裡亦變得非常商業化。晚上,不少餐廳都會成為旅人喝酒聊天的聚腳地,而原住民早就在日落前散去。

來到帕納哈切爾,感覺上就好像來到一個墟市一樣,衣食住行各樣所需都可以在這裡找到,亦有不少NGO在這裡設立辦事處。亞洲面孔在這裡算是少數族裔,除了幾家日本人開的旅館和餐廳,還有一家韓國年輕人開設的咖啡店,生意好像也很不錯。帕納哈切爾商業味濃,不過只要走到阿蒂特蘭湖畔,看著遠處三座壯麗的火山,不論白天還是日落時份,閒逸的氛圍同樣令人神往。

在中美洲,危地馬拉仍然保留大量原住民文化-馬雅文化。馬雅女人最擅長織布,每個部落各自有不同的圖樣,令人看得花多眼亂。來到帕納哈切爾,散落阿蒂特蘭湖周邊的是不同的原住民村落,有不同的馬雅部落聚居,我就挑了幾個有興趣的地方,坐船拜會。


尋訪原住民村落


帕納哈切爾有兩個碼頭,首先要決定自己想到哪裡,不要走錯碼頭。按旅館人員的推薦,我把San Juan San Pedro兩個小村落遊編在同一天,因為這兩個村落不大,如果沒有打算行山而只是隨便走走的話,可以上午先坐船到其中一個村落,下午再到另一個村落去。

首先我從帕納哈切爾出發,坐船到San Juan San Juan 其實是簡稱,全名是San Juan de la Laguna。上船前記得先跟船家談好價錢,一般會在開船後或下船時收取費用。船上,遊客與原住民各半;我們好奇打量原住民的衣著,對方只是見怪不怪地繼續按手機或自顧自聊天。下船後,看見碼頭上聚集著幾個導遊,也不特別熱絡,只是無可無不可地招攬遊人。San Juan不大,自己隨便逛逛就可以了。

San Juan這個村落,似乎最能夠保留當地人生活的味道,沒有過度開發成旅遊區。商販對於遊客當然熱衷,不過也不介意只是隨便兩句閒話家常。這裡最有特色的是以天然染料製作的紡織品與編織品,除了靠近碼頭的小商店,其他大都已合作社形式經營。什麼是合法社?通常就是由幾個婦女組成,把自己的紡織品、編織品集中在一起放售。有些合作社還提供工作坊,讓有興趣的遊客付費學習。我在San Juan閒逛期間,最少就看見兩家這樣子經營的合作社。走進其中一家,店裡放著圍巾、化妝袋等布製品,手工不俗,顏色也很別緻;店裡的馬雅原住民女人和子女在看店;店子後方是一個小小的園子,放著一台織布機。馬雅女子見我滿有興趣的,就開始向我介紹起這間店子來。女人仔細地在織布機上掛上紗線,示範怎樣一行一行織布,織出不同花紋;庭園裡種著細細的棉花樹,女人說,她們用的棉線,都來自自家種植的棉花(當然園子裡的棉花樹不足夠用來生產,主要目的都是用來向遊客展示);女人又讓我仔細看看紡織機附近、一棵樹的枝條,上面都是細細的,艷黃色的小蟲。這些小蟲,原來可以用來做天然染料;之後她又從店裡拿出其他東西,如樹枝、樹葉等,並洋洋得意地說,那些材料,煮過後都可以成為天然染料。她帶著驕傲地說,這個村子,世世代代都沿用馬雅祖先留下來的方法,製作染料去織布。說罷,在櫃檯拿起了一些外國人幫她們預備的宣傳單張,上面有她的模樣。原來她就是這個合作社的工坊導師,難怪做起介紹來一副胸有成竹、信心滿滿的樣子。可惜我打算接下來要到另一條村子去,不然倒想要跟她拜師學藝呢。

San Juan San Pedro兩個村落,有山路連接。走路的話,大概30分鐘就可以到達。不過聽說山路上不時發生搶劫,所以為安全起見,還是付一點錢坐tuk-tuk車好了。tuk-tuk車在阿蒂特蘭湖區很常見,一般都是10分鐘就能開車到達的距離,當地人與遊客都很喜歡乘坐,貪其便宜又方便。San Pedro最著名的是一座高山,遠看像印第安人的鼻子。我沒有行山,就找了個日本人經營的茶居,坐下來欣賞眼前的山明水秀。有人說San Pedro是背包客的天堂,這裡有語言學校,有廉價住宿,當然少不了背包客最愛的酒吧。橫街上都是賣手繩等紀念品的地攤。在金髮碧眼的遊人之間,我倒是想念San Juan 的安靜。


拜會原住民神祇


阿蒂特蘭湖區一帶,最大的村落要算Santiago了。來Santiago,很多人都是來尋訪馬雅人信奉的Maximón大神。Maximón是何方神聖?馬雅人相信,只要誠心向Maximón祈求,祂會有求必應。我的原住民導遊告訴我,在SantiagoMaximón每年都會搬一次家,每年都會交由不同的人「接待」,這個人必須德高望重,又要熟悉祈福的程序啦,而Maximón每年都會隨這個照顧者的喜好不同,而會改變外觀,不過通常都會著西裝繫領帶。Maximón也愛煙酒,所以這些貢品自然是少不了。見到Maximón,倒是令我想起從前在玻利維亞見過、專門保護礦工的魔鬼Tío。兩地原住民敬畏的神、鬼,似乎都充滿人性,煙酒不離身?

要拜訪Maximón,要付「入場費」,如果要拍照,就要再多付一點「拍照費」。我們來到Maximón的「住處」時,剛好有人在進行祈福儀式,我就站在一旁觀看了一會兒。負責儀式的人(應該算是巫師嗎?),口裡唸唸有辭,信眾跪在地上,誠心祈禱。巫師絮絮唸很久,後來離開現場之後,導遊告訴我,那個女信徒在請求Maximón幫忙,讓離家的男人早日回心轉意歸來。導遊說,誠心則靈,如果不相信MaximónMaximón就不會幫助你實現願望。我只是笑笑,無可無不可,反問導遊他相信嗎?他一臉認真告訴我,他沒有女朋友,本來猶豫要不要求Maximón幫忙,但他的奶奶跟他說,Maximón會賜他一個女人,但條件是Maximón會自己先享用啊,於是導遊就沒有求Maximón賜他女朋友了。


我倒忘了問,那個祈求自己的男人早日歸來的女信徒,她的男人也要先跟Maximón共享嗎?還是可以用其他方法「賄賂」祂?



(原文刊於Ming Watch 明錶雜誌,2019年2月號)






Saturday, March 30, 2019

PANAMA 巴拿馬,運河之外⋯⋯


關於旅遊,總是有很多出其不意,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不一定會事事順利,也不一定都有趣,不過都是故事,都是經歷。

又跑了三個多月的拉丁美洲。三個月的旅程,本來沒有安排要到巴拿馬去。不對,本來是一開始就要到巴拿馬去的。「本來」,是因為本來就接了一份freelance兼差,有一張香港來回巴拿馬的機票,還可以延期回港;雖然出發的日期有點倉促,但是正好配合了我計劃中的中南美洲之旅,所以毫無懸念地就接下了案子。沒想到那個freelance案子一直沒有推進,後來整個活動計劃更胎死腹中。失望是當然的了,賭氣的就把巴拿馬從行程規劃中剔除。

不過隨著行程的推進,走呀走,最後還是來到了這個國家。不過為免影響後續的時間安排,我只是在這個國家逗留了幾天,也只是逗留在巴拿馬市。


市區初探


巴拿馬城作為巴拿馬首都,走在土庫曼國際機場(Tocumen),就能感受到它的氣派。非常國際化的機場,沒有中、南美洲因為省電而常見的燈光昏暗,不少國際品牌可以在機場找到,更重要的是,這裡美金通用,無須兌換貨幣;巴拿馬政府也有發行自己的硬幣,面值與美金硬幣一樣。我收到巴拿馬貨幣都會盡快用掉,省得之後要把零錢兌換的麻煩。

離開機場,坐車到市區的路上,是早上七、八時的繁忙時間,有點堵車。遠遠見到的都是高樓大廈,難怪有旅人說巴拿馬城的新城區跟香港相似。車子在路上經過了一個外型奇怪的大樓,像個巨型螺絲,又有點像電鑽,有說只要見過它就不會忘記它的外型,因為實在太特別云云。我遠遠看著,只覺建築物毫不吸引,純粹好奇裡面的結構到底是什麼樣子。一路上司機都很健談,很自豪巴拿馬的發展,又說這裡的治安很好(我之前認識住在巴拿馬城的人卻說這裡治安有點糟)。或者大都市都是這樣,有的人在繁榮中過得安心自在,有些人卻對都市發展感到惶惶不安。

我在巴拿馬城入住的是Bed & Breakfast類型的小旅館。穿過了接待處和遊戲室,員工領著我來到庭園,那裡也是吃早餐的地方。沒想到庭園裡有一個小小的動物園,飼養了會打招呼的藍色金剛鸚鵡,還有其他不知道是什麼名字的鳥。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個籠子,裡面有一條氣定神閒的綠鬣蜥。員工說是因為老闆很喜歡動物,所以在庭園預留了空間來飼養。庭園裡有一條螺旋樓梯,員工吩咐了個男職員把我的背包幫忙提上房間。小小的房間沒什麼驚喜,裝潢簡單,共用衛浴設施。我沒有在房間久留就外出散步。

小旅館外面已經是馬路,行人道幾乎是不存在的,行人只能盡量靠邊走。巴拿馬城的車子都有點野蠻,途人只好自己小心翼翼。這裡的車子都喜歡亂響號,很討厭。走路5分鐘來到旅館附近的地鐵站。在巴拿馬城坐地鐵很方便,因為他們的地鐵就只有一條路線,只要搞對方向,輕鬆地就可以來往市區不少地方。地鐵費用不高,一美元買儲值卡,每一程車就幾毫子美金而已。由於不是每個地鐵站都有售票處可以找換鈔票,所以想要坐地鐵最好多預備一元美金,每次充值一至五元好了,因為機器不會找續零錢,入多了用不著多可惜。


到水產市場去


坐地鐵到位於Cinco de Mayo站附近的水產市場(Mercado de Marisco)吃海鮮,是歐美客很喜歡的活動之一。聽說這個市場由日本出資資助興建,屬於業界專屬市場(類似築地的概念?),不過同時也歡迎遊客參觀。我離開地鐵站之後,就按手機地圖的指示去找這個市場。地圖標示的路有點奇怪,不過我依舊跟著路線圖,一邊走一邊問途人。由於聽說那區的治安很一般,所以我有提高警覺,手機看兩眼就放回背包裡。走呀走,中途遇到個在抹車的的士司機,跟他確認了方向無誤,就繼續走去。走了一會兒,馬路上有人響號。看了一眼,原來是那位司機。他說要載我一程,不收費。我本來沒有打算要上車,不過他再三邀請,而且說附近一個女生走路不太安全,那我看他樣子也很老實(而且大白天),我就不客氣上了車。的士司機是最愛聊天的,一路上就跟我說那一帶治安有多不好,這樣那樣的,要我多注意。本來路程就不遠,司機先生果然不是壞人,我順利到了目的地,他就離開了。我本來還在想,他會不會是跟哪一個餐廳合作,把我載去後他能獲得一點佣金之類。原來我又想太多了。還是會有好人,只單純希望旅客對他的國家有好印象。

我來到的時間已經過了中午,漁市場裡面有點安靜,只有零星顧客。市場裡採光很好,有點魚腥味但不會覺得骯髒。魚販看到我都落力推銷,可惜我沒有打算要煮海鮮大餐呢。市場外面有十來間餐廳,提供不少海鮮類的選擇,當然少不了中南美洲常見的ceviche(醃魚生)。侍應都很落力推薦,介紹不同的午餐選擇。其實每一家的裝潢都差不多(就是沒有裝修),餐牌上有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魚。我隨便的從走道的一頭走到另一頭,遇上一個侍應(其實也不知道會不會是老闆之一),我覺得他特別用心,也有認真做好自己的工作,所以就決定光顧他。那他其實做了什麼呢?就是人人拿著只有文字的餐牌來推銷,只有他有多動腦筋,除了餐牌之外,再從自己的手機中展示店裡一些菜色的照片給我看。照片中的食物很吸引,所以就選了他這一家,雖然他不是最便宜的。旁邊食店的侍應本來用「美男計」來推銷,不過本小姐不為所動。反正挑任何一家都是賭運氣,我就挑選員工用心工作的地方。我覺得這個邏輯很多時都不會錯,尤其是當我選擇困難症發作時。

午餐後徒步到附近的Casco Viejo歷史城區,那是西班牙殖民時期非常興盛的地區,來到那裡可以欣賞到壯觀的大教堂及國家大劇院等。這個歷史城區,於2003年列入世界遺產,可惜我來到的時候,很多地方都圍上了裝修圍板,來得真不是時候。而且由水產市場走路過來的時候,氣氛都不大對勁,也不時看到警察巡邏,似乎這一區的治安並不好,有點金玉其外的感覺。我在Casco Viejo歷史城區逛著,沒有見到多少遊人,連途人也不多,即使並不是旅遊旺季,這樣的景像也著實令我提高了警覺。突然下起大雨,沒什麼好做就到巴拿馬運河博物館看看,收費不便宜還遇上臭臉的售票職員。博物館的設計也不好,資訊繁多卻雜亂無章,同一塊展板密密麻麻填滿了字,不同的字款只令人感到一陣暈眩。博物館的守衛大概閒著無聊,竟然走來跟覺得很不爽的我聊天,那我只好輕輕吐糟了一下。


鬧市中的綠洲


我來到巴拿馬城是十月,剛踏入雨季。每天只有上午的幾個小時是晴天,從中午開始就會一直下大雨到晚上。旅遊興致當然大減。我在晴朗的一天出發,到巴拿馬城中心位置的公園去,公園叫Parque Natural Metropolitano,就是大都會自然公園的意思,可從那裡俯瞰巴拿馬城。公園裡面有幾條自然步道,大概一、兩個小時就可以走完。蜿蜒的步道不難走,只是天氣又熱又潮濕,沿路都有指示牌,介紹林中的植物或是遊人有機會遇到的動物。平日的早上,人不多,可以見到有人在慢跑,有導遊領著遊人來觀鳥,有散步的當地人。沒有導遊也沒有關係,只要看到有幾個人熱鬧地聚在一起,抬頭看樹,小聲交談,就知道樹上必定有小動物可以看。我就是這樣發現了聚居樹上的一群mono tití小猴子,還有那隻在高高樹幹上的三趾樹懶。我們在樹下看小動物,小動物在樹上看我們,互相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大概在猜度眼前的人到底是否可以信任。我們當然沒有餵飼野生動物,就保持距離,互不干擾就好。

巴拿馬城有個新的自然科學博物館,叫BioMuseo。不知道什麼原因,好像沒有獲得大力推廣。我覺得算是滄海遺珠。除了上文提到的都市公園,我覺得這個博物館是我來到巴拿馬城後的另一個驚喜。BioMuseo以巴拿馬的自然歷史為主,裡面有簡單易明的展覽,講述這片在最近地質時期形成的地峽,對西半球的生態系統起著什麼作用。博物館位於巴拿馬城沿海的Amador Causeway,地點優美,博物館建築群由著名建築師Frank Gehry設計,外觀新穎又色彩繽紛。由外到內,地上都會有最佳selfie或拍照位置的提示,證明設計與管理的人都深明網絡時代,拍照打卡的重要性。我最欣賞館內有優良的採光設計,大玻璃窗直接讓溫暖的陽光照進來,看著陽光灑在地板上就會覺得暖心。館內的設計也是老少咸宜,大概因為是近年落成的關係,館內有很多互動的設施,在增進知識之餘,又不失趣味性。博物館外面是偌大的草地,園中正在著力栽種不同的熱帶植物,很適合帶小朋友來


巴拿馬運河


巴拿馬城的必到景點當然是巴拿馬運河。巴拿馬運河獲美國土木工程師協會選為現代世界的新七大奇蹟,它銜接起太平洋與大西洋兩大洋的交通,水閘系統長約80km,橫跨巴拿馬地峽,這個建設是為了讓海拔不一致的海面與人工湖(海拔26米高)串連。運河中有好幾段高低不同的水道,透過在運河中設置水閘,讓水位調整至一樣高度。等到水位調整至同一高度,船隻才可以前進至下一個水道。巴拿馬運河最初於1881年開始由法國修建,不過因為工程危險,以及疾病影響,很多工人死亡,於是便停工了。運河工程其後於1904年由美國接手,於1914年開通。巴拿馬運河建造成功,大大縮短了航行於兩大洋的時間,對經濟、航海、運輸的發展都很有幫助。不過美國長期佔有巴拿馬運河及其周邊的管理及營運主權,直至1999年才正式交由巴拿馬運河管理局營運。2007年至2016年期間,巴拿馬運河擴闊工程,歷時將近十年,終於完工,可以讓更大型的船隻經過這條海上航線。

對於這種工程系統,文科出身的我,似懂非懂地啃讀資料。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當然是親身見證最清楚明白。我在市中心的Albrook國營巴士話來回走了幾次,問了幾個人,終於找到去看運河的巴士。巴士站的指示不很清晰,或者是沒有太多遊客會坐巴士去嗎?我不知道。等了好久,才等到車頭寫有前往Miraflores方向的巴士。上車當然是先跟司機確認一下,告訴他我要到Esclusas de Miraflores(就是那個運河水閘的名稱),確認無誤就拍卡付錢。這條巴士路線會經過一些民居,所以大部份都是當地人。跟我一樣是遊客的,只有另外兩人。

為什麼要到那裡去呢?因為如果不想付昂貴費用參加巴拿馬運河觀光船,又想親眼看看水閘運作,Miraflores的水閘是最接近巴拿馬城的了。這裡設有一個遊客中心,定時播放關於運河建設的影片,還有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博物館。博物館分類良好地介紹巴拿馬運河的建造史、運河與水閘功能,更有水閘系統的開合模型、船隻通過水閘的模擬船艙等,非常形象化。遊客中心的職員很貼心,會提示遊客什麼時間會有船隻開進航道。我來到的時候,由於船隻還沒開進這個水閘,我可以先慢慢觀看影片和參觀博物館。知識吸飽吸滿,就到最頂層看船去。到頂層的時候,由於下過雨,員工都忙著清理地上的積水。靠圍欄的部份都陸續站滿了人,大家都想在最佳位置看船看運河。大概是怕悶壞等待的人們,一直有把男聲在喋喋不休地廣播說話;我沒有細聽,就是在說運活的歷史、一些重要的figures等;於我而言,聽起來就像賽馬日的電視評論一樣:無論他說得多用心多有趣,我就是無法聽進去。

看著船開進水道,水位慢慢注滿;船隨著水位升高,閘門打開,船徐徐向前航去。一切都以一種既緩慢又快速的方式進行,好像是一眨眼的光境,就算是看過了這人類史上的龐大工程。聽過女性朋友說巴拿馬很無聊,大概就是說這種情景。男性朋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單對機械著迷,甚至聽那些廣播也覺得是個趣味。

小時候家住青衣,無聊的時候就會一個一個唸貨櫃上的公司名字。都是我不認識的名字,卻入了腦。旅行的時候,見到貨櫃船,有時候都會想停下來,好好細看。今次在巴拿馬運河上看到的,有哪些貨櫃,最終會來到香港?

(刊於2019年3月號Watch Critics 名錶論壇)









Monday, February 25, 2019

Colombia: 不願碰的傷口,不能說的名字



Pablo Escobar,這個名字,在哥倫比亞,可謂家傳戶曉;不過,今時今日,很多人都不願意再提起。這是一個不能說出口的名字。
如果你有追看Netflix的劇集,可能會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對,Pablo Escobar就是Narcos一劇的故事主角,世上最邪惡的大毒販。Narcos的劇情,講述哥倫比亞可卡因毒品貿易的興起以及執法部門如何部署及採取行動,打擊毒品。當中頭號針對的目標,就是惡名昭彰的大毒梟Pablo Escobar。看Narcos,劇情發展下,不免對這個人物有點同情。生於1949年,在麥德林(Medellin)成長,年少時靠賣私煙、假彩票和偷車謀生;靠不法勾當賺錢的下場,當然是愈踩愈深,之後是綁架索贖金、策劃走私路線等,最後成為連警察及政府也被他操控的、無法無天的可卡因大王。他以心狠手辣著名,但同時又對出身貧寒的百姓特別照顧,建球場、建屋,似乎比政府更有建樹,窮人當他是神一樣的存在。他草菅人命,但同時對妻子情深義重。這套美劇無疑很精彩,我一向不是劇迷,也狂追幾天至劇終。不過,Narcos裡的Pablo Escobar,是不是就反映了這個人物、這個國家最真實的那一面?


徒步逛哥倫比亞?安全嗎?


出發到哥倫比亞前,身邊朋友、親人當然都會說,去這個地方安全嗎?其實,由第一次去墨西哥開始,我給出的答案都是:「在電視新聞上幾本只會反映一個地方最壞的一面。」的確,哥倫比亞的治安,曾經很差很差,不過Pablo Escobar在1993年伏法身亡後,這個國家,在各個層面上,似乎在慢慢走回正軌?我不知道,但我想要去看看。

來到麥德林,第一件事是參加 free walking tour。近年在世界各地不少地區興起free walking tour,號稱免費,會有一個當地導遊領著預先報名的團員,徒步於城內參觀。這種團是免收團費,只需要在導覽結束後,給導遊付小費就可以了。我挺喜歡這種模式,因為人數一般不會太多,導遊與團友之間可以有比較多交流,也不會因為人數太多,而要花上很多等候的時間。

導遊先為了先了解一下團友對麥德林或哥倫比亞的所知程度,破冰問題通常是要大家說出自己對這個國家有什麼認識。在不同國家參加過不少導覽團,一般來說大家都會興致旺盛爭著說話。唯獨是來到哥倫比亞,這種問題總會換來一陣子尷尬的沉默。來到麥德林,我又面對這一樣的問題,一樣的沉默。面面相覷的這數十秒,我猜其實大家都有同一個答案,又不好說出口。果然,只要有人率先說出那句「Pablo Escobar」,大家頓時從鴉雀無聲變得精神抖擻,然後七嘴八舌。美麗的導遊小姐耐心地跟我們說:「大家對Pablo Escobar的認識,都是來自Netflix吧!那是美國人拍的劇集,為了戲劇效果,做了很多調整,有些場面根本沒有發生過!」說來不無半點激動。她說,哥倫比亞人才沒有那麼喜歡這個毒販,說什麼對窮人很好都是屁話,如果不是他,大家生活會愈過愈窮苦嗎?會沒有公義嗎?


跟著當地人去散步


我們在Antioquia Train Station正式開始行程。利用這個安靜的環境,導遊先簡單介紹了一下哥倫比亞的地理位置和殖民歷史等,再介紹這個地方的種種。這個舊火車站於1907年開始建造,直到1914年才完工。不過這個鐵路系統在60年代就廢置了,因為當時的陸路系統已經大大改善,而且經費更便宜,所以舊式火車系統就成了歷史。今日這個火車站的所在位置,還保留著一段路軌與火車,讓人拍照,旁邊是一個小型博物館,一個露天咖啡廳,看起來很閒適,不過我們的walking tour才剛開始,從這裡安靜的空間出發到熱鬧的街道上去。

出發前,導遊小姐還是鄭重地跟我們說,雖然Pablo Escobar已死,walking tour期間,請大家要有默契,她不會把「那個名字」說出口,只會用代號代替。大家有點面面相覷,她說,這樣,「會比較方便」。這種故弄玄虛,反而勾起了大家的興趣。然後她再叮囑大家要緊跟大隊,不要走散,財物要小心,相機要掛在頸上,不要只是用手拿著。她說,哥倫比亞現在變得安全了很多,但大家還是不要自製危機。

經導遊小姐如此一說,氣氛都變得緊張了,大家都小心謹慎起來。

沒有走多久,我們來到一個叫 La Alpujarra的地方,那裡是政府的行政中心,包含三個重要的政府建築物:City Hall, the Palace of Justice, the Seat of the Governor of Antioquia。廣場上佇立著一個巨型雕塑,雕塑名叫 Homage to Our Heritage,這個高38米的雕塑,記錄著這個地區的發展種種。我們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導遊小姐開始講述哥倫比亞那段混亂的近代史,左右派如何互相攻擊,平民百姓如何被消失,游擊隊如何最終被迫退到荒山野嶺,老實說要把那麼大段歷史用幾分鐘去說清楚,一點不容易;更吊詭的是,在導遊小姐講述期間,不斷有路人甲乙丙丁來插口,表達認同或不認同的意見。南美國家很多人都是政治狂熱,難怪這些「維園阿伯」會擅自加入表達意見!不難想像,如果我們在街上提到「那個人」的名字,一定會惹來更多路人來七嘴八舌!


破敗與重生


之後我們來到一個叫Plaza Cisneros的地方, 又名Parque de Las Luces,就是燈光公園。這個廣場曾經是一個市集,被火燒光後,成為了無家者結集的地方,品流複雜。市政府後來把這裡從新建設,設置了300枝燈柱,象徵麥德林在長久的混亂與危機過後,終於得到重生和希望。有人說這些燈柱像竹子,與周圍的竹林相配;有人就覺得這些燈柱很醜,稱不上藝術。這個公園廣場還有修復了建於1900年代的老建築,成了今日的教育部門辦事處;公園的盡頭也會見到Biblioteca EPM圖書館;這些設計都標誌著,哥倫比亞的市區重建與轉型;一個曾經是罪惡溫床的廣場,如今是希望的象徵;設立教育部門及圖書館於此,象徵為民眾提供教育,透過教育的提升,可以讓下一代有尊嚴地過活。導遊小姐說著這一切時,臉上漾出自豪的光輝。儘管如此,晚上這一帶治安還是會給人一點小顧慮,所以還是獨行免問,要結伴出遊。

跟著我們信步走到熱鬧的Carabobo大街一路上都是當地人的叫賣聲,我們要顧好隨身包包,跟導遊走進一間安似光鮮的大樓。走進去都是賣名牌運動衫褲與波鞋,價錢便宜一大截,不要以為這裡是名牌散貨場,它其實是賣「老翻」呢,導遊古惑笑說「Made in Colombia」,大家都懂了!在這裡繞了個圈,緩和了一下剛才認真又緊張的氣氛,我們繼續輕鬆走走看看。

Iglesia de la Veracruz這座教堂建於18世紀,從外表上看,它真的無甚特別。我們站在教堂對出、遠遠的一片空地上,導遊先向我們指示了附近兩、三間推薦的小吃店,才再神神秘秘地向我們表示,教堂前方的那個小公園,只要你留心看,就會發現妓女與上年紀的男人在議價。雙方同意價錢就會到附近開房。不過,畢竟是天主教國家,他們去做性交易犯下了戒律,之後就會到教堂裡祈求神的寬恕。

Plaza Botero,廣場上展示著23座由Fernando Botero 設計的藝術品。記著這個名字,這位世界知名的藝術家/畫家/雕塑家,來自麥德林。他最著名的就是筆下那些「胖胖的人物」。對於很多哥倫比亞人來說,他的作品非常易於辨認出來,甚至可以說是他們人生中第一件可以從生活中接觸到的藝術品呢。廣場上,就見到不少街坊與遊客,在每一個富有特色的雕像前拍照留念。Museo de Antioquia 博物館就在附近,這個博物館又被街坊稱為Botero博物館,因為裡面收藏了數量龐大的Botero作品呢!藝術與生活同在,也許這是撫慰昔日傷痛的良藥。


因為善忘,所以快樂


穿過這個Botero廣場,很快會看見Berrio捷運站,這條鐵路代表著麥德林進入現代發展時代。捷運系統於1995年竣工,把南北區居民連結起來。鐵路公司同時提供連接捷運站的纜車服務,用非常低廉的價格,以及大大縮短了的交通時間,把住在高山上的貧民與市區連結起來(與香港的有錢人住在半山不同,南美洲的窮人都住在山上,因為城市一開始都在平地先發展起來,山上的配套嚴重不足,缺水缺電曾經是平常事),就業機會因而大大增加,不用再依賴不法勾當維生。這個建設是很多哥倫比亞人的驕傲,而坐地鐵也成為了旅人來麥德林的必做事項。在地鐵站附近,有一幅由建築師與工程師Pedro Nel Gomez繪畫的壁畫,繪畫著民族故事。而導遊帶我們走到那個位置,其實最想我們注意的是一個與四周格格不入的露台建築。我們話在代表進步的地鐵站旁,在附近工地的噪音下,聽著導遊小姐幽幽道出一個真人真事。格格不入的露台,曾經是警察局建築的一部份。在那個紛亂的年代,一天,警察局被人放置了炸彈,整個警察局幾乎都被炸掉了,只剩下那個露台;事件後來卻不了了之,也沒有人落網。導遊憂傷地說:「我們哥倫比亞人活得很快樂,你們知道原因嗎?因為,我們都善忘。」她說,這宗意外,到了今日,都被大家所忘記了,彷彿毫不存在過一樣。她說這番話的時候,不知怎麼,讓我想起了哥倫比亞大文豪Gabriel Garcia Marquez在《百年孤寂》書裡的場景:一天,村裡的人都得了病,叫做遺忘症;症狀是把生活上所有應該記得的,重要的、不重要的,都徹底忘掉。

帶著悲傷的情緒,我們再走過一些路段,來到Walking tour 的終站,Plaza San Antonio。廣場附近有很多流浪漢,導遊早吩咐我們不可以落單,要緊跟大隊。這個廣場一開始是用作舉行大型活動和演唱會。裡面有一尊由著名藝術家Fernando Botero捐出的巨型鳥雕塑(雕塑名叫Pájaro,就是鳥的意思)。1995年6月,廣場上正在舉行音樂節,聚集了很多人。竟然有喪心病狂的人在這種時候,在小鳥雕塑下放了炸彈。事件造成廿三人死亡,超過二百人受傷。右翼、左翼與毒販爭相承認責任。查不出是誰下的手。政府清理現場,也打算一併把Botero這尊被炸掉一半的雕塑移走。Botero連忙表示反對。他說,這隻受傷小鳥不可以搬走,必須留在原址;因為一旦把鳥雕塑搬走,大家很快就會把這宗恐怖事件遺忘,一如從前發生過的好多悲慘事件。Botero後來重新鑄造了一尊新的巨鳥雕塑,名為Pájaro de la Paz(和平之鳥),舊的受傷之鳥與新的和平之鳥並列於廣場上,提醒大家麥德林那段紛紛擾擾的過去。我看著肚子穿了一個大洞口的鳥雕塑,只覺觸目驚心,眼前彷彿出現了當天的恐怖畫面。

Free walking tour 到此接近尾聲,導遊小姐循例問我們有沒有問題,可以隨便發問。有人問到「那個人」的勢力是否還在,導遊小姐頓了頓,說「應該不了,他的至親都改名換姓,移居他處」;當然繼續有認識他的人,繼續用他的名字去做導覽團的招來。有人接口問那麼那些團值得參加嗎?導遊小姐略帶不屑地說:「我不會推薦」;她覺得大家都受到美劇的影響,把「那個人」當成英雄來祟拜,把他殺人如麻的惡行都淡化了。為什麼還要宣揚一個罪犯的名字,靠販賣他的惡行來賺錢?

要多了解哥倫比亞的創傷,導遊小姐再推薦我們抽空去看一個博物館,叫Museo Casa de la Memoria(記憶博物館)。在那裡,我們作為局外人,會更有系統了解到昔日哥倫比亞充斥武裝衝突的每一天。


不願想起,未能忘記


成立於2006年,這個博物館是麥德林一個受害者援助計劃的一部份,旨在讓人反思、了解以及克服昔日在麥德林及全國發生的各種暴力及武裝衝突事件。

哥倫比亞的近代史,基本上可以用血來概括。簡單來說,七十年代,本來住在鄉村的人,因為地區爆發大量流血衝突,而搬到市區麥德林。當時沒有完善的城市規劃,貧窮的農人來到麥德林受到欺壓,麥德林一直缺乏城市規劃,根本承受不了這種急劇人口澎漲。窮人聚居於山上貧民窟,遠離市區就不易找到工作糊口,於是只好走上歪路,加入社團做不法勾當。八十年代,麥德林充斥住恐懼,毒品走私嚴重,暴力事件天天發生,賄賂、綁架勒索是常事,處處是槍手,游擊隊、警察與軍隊,黑白不分,一般市民根本不夠膽外出。九十年代,麥德林是世上最暴力城市的代名詞。隨著Pablo Escobar的死亡,以為終於有安樂日子?不!一代毒王離世,隨之而來是其他毒犯爭奪他的地盤,暴力事件繼續無日無之。新政府要收拾殘局,第一件事是用重典,打擊當地的游擊隊;然後當然得利誘平民,讓他們不要再為販毒集團效力。如何利誘?就是前文提及的纜車及捷運系統,拉近市區與貧民聚居的山區的距離,增加他們的就業機會。還有很重要的是教育,圖書館的興建,讓平民有學習的機會,達到知識改變命運。

或者正如導遊小姐所說,哥倫比亞人活得很快樂,是因為善忘。我不知道,這種所謂的忘記,是不是只是為了在沉重的時代包袱下,活得稍微輕鬆一點?作為一個過客,我在記憶博物館走出來,雖然陽光依舊明媚,我卻只感到頭昏腦漲的沉痛。或者,很多哥倫比亞人其實沒有忘記,只是不願再觸及那道傷口;畢竟,那些曾經活著的人,突然就消失無影。

如果遺忘真的可以讓人快樂,那麼,勇敢面對那個亂糟糟的暴力時期,會是一道橋樑,通向未來嗎?我不知道,一個短短的旅程,能讓我們看見幾多真實。Walking tour、博物館,那些口述的歷史,那些新聞剪報與片段,那些殘留的印記。寫下這些片面記錄,因為那也是一個我看見的、我感受到的片面的真實面貌。

(刊於2019年1月號名錶論壇Watch Critics)










Monday, January 21, 2019

Rapa Nui .世界的肚臍在復活節島

復活節島是波利尼西亞的一個偏遠火山島,屬於智利領土,卻距離智利3,700公里遠;它也是地球上其中一個最偏遠、最遠離人煙的地方。難怪根據土著的口述歷史,這裡的名字本來叫「世界的肚臍 」(Te Pito o Te Henua)。如果你嘗試在地圖尋找,它不過是小小的一點,小得幾不可見;這裡卻是重要考古遺址。復活節島最著名的,當然是Moai,即是大眾熟悉的摩艾石像。大大個石像頭,後來被發現原來還有個身體埋在地下,只要見到照片,幾乎人人都可以指出那是復活節島的石像,認知度非常高。至於你未必知道的是,Easter Island的西班牙語是 Isla de Pascua,這個西班牙語也是當地機場代碼的由來(IPCIsla de Pascua, Chile)。不過,本土意識抬頭,請你從此記著,這裡其實叫 Rapa Nui。在島上,你會不斷聽到、見到Rapa Nui這個詞語,而不是Easter Island

筆者由智利聖地牙哥出發,坐了幾小時飛機,終於到達朝思暮想的復活節島。復活節島的機場很小,先不用急著過關領行李,推薦各位記得先在機場買好國家公園的門票(也別忘了拿一份公園的地圖),這樣可以方便之後的行程安排。公園的門票由使用第一天開始計起,可以連續使用五天。

復活節島於1722年的復活節當天被荷蘭探險家Jacob Roggeveen發現,因而得名。直到五十年後,才有來自秘魯的西班牙探險隊再度登上復活節島。這幫西班牙人宣稱這個島成為西班牙領土後,就離開了,沒有再回來過。又再過了好幾年,由James Cook領隊的船隊登島,發現島上狀況並沒有西班牙船隊匯報般好,島民大都得了重病,沒多久他就拉隊離開。但是,復活節島,其實遠於歐洲人登陸前就已存在,摩艾石像亦然。


Moai 的來歷


大眾熟悉的摩艾石像,總數超過九百個,散落復活節島,每一尊摩艾像都似是一張巨型人臉,每一張臉都獨一無二;至於為什麼會有摩艾石像,摩艾石像如何運送等「情節」,當然是人言人殊,或許也因為這些不解之謎,令這裡成為大家想要探索的旅遊勝地?

根據研究,摩艾石像源起於祖先崇拜。當族群中的首領或重要人物離世,族人就會為他打造摩艾石像,這個重要人物就會透過摩艾石像精神長存,繼續守護他的族人。打造這些摩艾石像的材料,全都來自島上的一個石礦場Rano Raraku,土著在石礦場就地挑選材質,就地打造石像。石像打造好後,才會付運到島上不同地方安放。有研究說,早期的摩艾造工比較粗糙及簡單,後期的摩艾像造工較細緻,外型也較大。在石礦場上,就有巨型的未完工摩艾留在原地,被一個時代所遺棄。

至於摩艾像如何由石礦場運送到島上的不同地方,考古學家曾經提出不同學說,各自做過不同的實驗去驗證當中的可行性。有學者提出摩艾像是用背部平躺,加上植物油的方法來滑動;有學者提出摩艾像是被吊起,臉孔朝下,靠繩子拉動;有學者讓摩艾像直立,下面放上小木柱作輪子來拉動;另一個學者就根據摩艾會自己走動的土著傳說,想出用繩子左右拉動的方法,來移動石像。

這些摩艾石像,製作完成後都會被安置於一種被稱為ahu的石台上。Ahu由小石塊推疊而成,體積龐大,用現代的眼光來看,它彷彿是摩艾的展示舞台。摩艾在Rano Raraku石礦場完工後,會被運送到指定的ahu上,加上好像帽子形狀的髮飾,再配上由珊瑚製成的眼睛,moai像正式完工,起著保護土著的作用。今天在島上見到的摩艾像,大部份都缺了眼睛,只留下一個個深沉的眼洞。因為人們相信只有裝上眼睛的摩艾,才有神力加持,擁有守護族人的能力,所以後來在土著間的戰爭時期,石像被推倒,眼睛被剜掉。今人看著摩艾空洞的眼窩,彷彿還帶著一股遠方的悲傷。


Hanga Roa 遇上第一尊Moai


Hanga Roa 是島上唯一有自來水、電力供應的地方,所以島上大部份人口都居住於這個鎮上。小鎮上有銀行,有餐廳,有藥房,有大中小型的酒店與旅館,也有營地,少不了的當然有旅行社、賣紀念品的小商店,也有售賣日用品的雜貨店與超級市場,機場距離這個市中心也不過大約十分鐘車程。這個小鎮亦會是大部份遊人接觸到人生中第一尊moai 的地方(臨海的Tahai 古蹟)。之前聽說過島上的消費很高,要自備食物云云。由於島上的物資,基本上都靠飛機由島外運到,所以島上消費當然比智利本土略高,但又未至於天價,到餐廳用膳的價錢也還是豐斂由人。以一個包含傳統舞蹈表演及晚餐的套餐為例,費用大概是港幣五百元。習慣了香港的消費模式與價錢,這個價錢不算貴吧?

行程安排,最少預留三天時間。如果由智利聖地牙哥坐早上的航班出發,第一天來到島上已經是午後了,下機後,你會有半天時間,可以悠閒認識自己的旅店及附近環境(Tahai 古蹟可以徒步去到,最適合看日落),行逛 Hanga Roa的大街小巷,買買紀念品;你也可以先到大街上的大小旅行社查詢價格及報名參加旅行團。如果你沒有車牌或者你是獨行俠,在島上最方便的旅遊方式還是參加旅行團。島上的旅行社,基本都提供一天團及半天團,行程及價錢基本上差不多,所以只要參加一個一天團,再加一至兩個半天團,就可以覆蓋到島上最主要的景點。如果不打算參加旅行團,你也可以選擇徒步、騎腳踏車或開高卡車,悉隨尊便。不過,無論你選擇哪一種模式參觀復活島,都不用妄想可以在三、四天時間就把整個小島走遍,更別妄想可以拜會所有的摩艾。復活節島看起來很小,走起來很大。

來到復活節島,只要一看到摩艾像,遊人都會興致勃勃地拍照留念。不過你所不知道的是,島上的摩艾,有一些是最近十多二十年,由當地大學生及團體模仿製作,用作海外展覽、交流等,當地人會叫他們做 traveling moai。如何分辨?在Hanga Roa,基本上所有可以讓你近距離接觸、拍照,甚至觸摸的,都是仿製品,以混凝土製作而非火山岩,表面比較光滑,外觀看起來當然也缺了那一份風霜。至於真正的moai,由於都立入國家公園管理,由神聖的ahu石台以至摩艾,都被繩子圈起來,與遊人保持距離。

對於遊人,moai只是一尊尊享負盛名的石像或古蹟;對於Rapanui人來說,moai是祖先,是神奇的守護,所以,請尊重人家的文化,在公園範圍要走指定的步道(亂走有機會踏到古蹟),要衣著整齊(你也不會在廟宇或墳場赤身露體吧?)。





The sacred land of Inca . 神聖印加之地

穿著傳統民俗服飾的女士,帶著裝飾亮麗的羊駝在身邊,三五成群聚集街角,與同伴閒聊,偶爾向稍微放慢腳步的好奇遊人招呼著,也不特別熱絡,反正要拍照的人,都懂得,在秘魯要付費拍照的規則。也有穿著印加傳統服飾的男子,英偉地立於巨石牆下,解答游人的提問。這就是秘魯的庫斯科,昔日印加皇朝的中心,今日的旅遊勝地。

印加之城庫斯科,英文寫作Cusco或Cuzco,源自奇楚瓦語 (Quechua),解作「肚臍」,印加人祟拜太陽神,建立印加帝國,認為庫斯科就是世界的中心,所以以此命名。12世紀時,印加人開始聚居於庫斯科山谷。直至14世紀,印加帝國在第九任皇帝帕查庫特克(Pachacutec,這個名字本身就有翻天覆地、帶來改變的意思)領導下,益發繁盛,領土拓展至安第斯山脈中部與的的喀喀湖一帶。庫斯科成了當時的首都,在帕查庫特克的設計下,城市以美洲獅的英姿為設計藍圖,以巨石砌出成為後世驚嘆的古城。印加人懂得不少令人驚嘆的技術,例如印加的石造建築,竟然可以無需使用任何黏合劑,就可以讓切割精準的巨石層層堆疊,巨石相接之處,幾近無縫(據說縫隙細小得連刀片也插不進去),實在非今日的建築技術可以比擬。

直到16世紀,西班牙人入侵,印加人被驅逐到深山,西班牙人長驅直入,開始在庫斯科建立起都市來。當時的西班牙統治者並沒有把印加建築全面破壞,而只是在印加的基石上加以建造教堂、民房等。無獨有偶,印加人與西班牙人同樣有以中央廣場為中心去設計城市的方式,故此西班牙人攻城後,仍然沿用印加人修築下來的石子路。今日的中央廣場四周,是大教堂,是餐廳、旅行社,還有各種紀念品商店。

庫斯科位處海拔三千三百多米的高地,空氣比較稀薄,所以來到庫斯科,正好實踐慢活。大概每個長途旅行的人,都是過著兩、三天轉換旅社的生活。日子在pack與unpack之間過去,有時候,難免會覺得疲累。還好,庫斯科的低調美態,正巧讓人一洗連日奔波的疲憊。當日,我以庫斯科為基地,周遊附近幾個旅遊名勝,少不了的當然有聞名世界的馬丘比丘。


沒有文字的印加文明


馬丘比丘(Machu Picchu),印加語中有「古老山峰」的意思。我不知道這座山有多古老,它昂然立於天地,卻又不時隱於濃濃的山霧之中。所以,即使西班牙人在十六世紀征服了印加帝國,攻下了庫斯科,卻始終沒有發現這座山峰,以及這座建於海拔二千四百米高地上的印加古城。據歷史學家推斷,這座「天空之城」,建於1450年左右,也就是把印加帝國的發展推到高峰的第九任皇帝帕查庫特克的在位時期。今日的馬丘比丘遊人絡繹不絕;昔日的繁華,就靠我們各自的想像。馬丘比丘城的建造原因,眾說紛紜,由於沒有文字記載,每隔一段時間,歷史學家、考古學家總會找出各種新的發現;到目前為止,最為人廣為接受的說法,是說這個天空之城,其實是昔日皇帝的夏宮。

作為一個夏官,馬丘比丘的造工絕對是一絲不苟。沿用印加人的建築方法,神殿、圍牆等等全都用上巨石而建,至於巨石如何搬運到山上,相信考古學家還要多費功夫研究,不過肯定的是,這裡的建築,仍然遵循印加智慧,不費任何黏合材料就可以讓巨石完美拼湊,天衣無縫算這種。遺跡內亦發現山坡上被開闢出來的梯田,據說當時是用來種植馬鈴薯及玉米,因為這些都是印加人的主糧。遺址內,我們還見到一種外表像百合花的植物。細心觀察,它其實不是百合花,當地人說,這是一種吃後會讓人產生幻覺的毒物,不知道古人栽種這種植物又是為了什麼原因呢?


在聖谷中遇上「聖徒」


馬丘比丘之外,有時間的遊人一般都會遊覽印加聖谷(Valle Sagrado de Los Incas)。印加聖谷被群山環抱,幾個小村各有特色。我當日以庫斯科為基地,在市中心找了架前往Pisaq的共乘小巴就出發去。Pisaq 皮薩克是個小村莊,有小型的印加遺跡,不過我當日挑這個地方,是為著周日才會有的市集。昔日的市集,是居住附近各地村民的重要活動,大家來到做小買賣或以物易物;不過隨著時代轉變,這個小市集除了發售一般居民所需的日用品、食物、水果、紡織品等生活所需,同時亦有為數不少的檔口會發售遊客最感興趣的民俗紀念品、羊駝紡織品、自家繪畫的各種藝術裝飾。逛這種市集,如果有看中喜歡的東西,價錢合理就買吧。由於很多都是村民的手作,還真不容易在市面看到。

逛完市集,烈日當空下,我不小心晃到了印加遺址的入口。有個當地人跟我打招呼,隨口問問,走上去看遺址要多久呢?好像是說一兩小時的光景吧(實際數字我忘了)。於是我也就在沒有什麼準備下去逛逛(本來就只是想來逛市集嘛,我連太陽帽都忘了帶)。這,就出事了。一開始路還算好走。一點小斜坡,略乾燥的泥地。走呀走,午飯後的時間,太陽超猛烈。一個人一直走上坡的路,奇怪怎麼完全沒有碰到一個人。真是個鬼域。景色還是狀麗的,那些梯田啊,藍天映襯綠的田,是很好的寫生繪畫題材。然後一直走呀走,怎麼都是一樣的景色,而且一樣沒有人?雖然景色很美,但是走了一、兩個小時怎麼還是沒有遇上一個人?在秘魯任何一個景區都是絕不可能的事!這時候兩個小孩沿著很高的斜坡追逐著飛奔而下,我們打了個招呼,我順便確認了一下方向正確(其實只有一條路),又再繼續往上已極慢速前進。當我終於遇上遊人的時候,已經是一個人行了兩、三小時的事了。也終於覺得,嘩,有人在身邊真好。眼前是一個帶點年紀的白人男人,身邊是幾個年輕男女,我們就隨便聊了一下。我本來以為他們是一家人來郊遊什麼的。一邊走一邊聊,才知道他們不是一家人。男人說自己是什麼精神領袖云云。走到一個遺址空曠處,大家都稍事休息,他們好像要開始打坐、吸收天地靈氣之類。一個年輕女生拿出一小瓶透明液體,問我要不要喝(又是什麼靈神補氣之類)然後老男人說不要迫人家喝之類。媽呀,怎麼聽起來像邪教招生的橋段?我連忙繼續上路去。

還好,走呀走,用了四小時,終於走出這個印加遺址。經歷過一個人在荒山走路兩小時,遇上奇怪的人,終於來到出口,看到水泥石地的馬路,是說不出的感動。







Saturday, December 8, 2018

帶著爸媽去旅行

也有很多年沒有跟父母一起出外旅行。周末睡個長長的覺,睡醒能夠一起上酒樓喝個茶已經很好了,然後我們通常都是各自安排了節目。平日上班嗎?我下班晚,出差也多,幾乎都沒有碰面的時刻。

我家媽媽最近常常說,你爸老了,以後的旅行都只能是短線遊了。然後總不忘補上一句:還好我之前一早想到了,所以之前幾次的旅行都是去遠的地方。是的,老爸退休後,兩老每年都會參加旅行社的中長線旅行團,然後再來兩、三次短線中國遊。他們的長線團,幾乎都是選在春末夏初的時節,避開了寒冷的天氣。那段日子我通常工作都是最忙碌的,也沒有心思多理會什麼,反正旅行社領隊會安排。

然後今年夏天,總算安排好跟兩老來個小旅行。商量了一下,報了短線韓國團,我到旅行社付了錢,禮成,出發。好像也沒有什麼安排,卻覺得這比我自己的背包行更不容易。到底他們喜不喜歡行程呢?早出晚歸會不會很累?天氣好像很熱啊?路好像要走很多?食物會對胃口嗎?看了幾間大型旅行社的旅行團,都是凌晨機出發。老媽說沒有關係,在機上可以睡,於是幾乎也沒有多想,就成事了。我們報的是韓國濟州、釜山五天團。近年吹韓風,可是韓國從來不是我的旅行首選,我家兩老也沒有特別喜歡韓式食物,倒是因為退休時間多,兩老最常就是坐在電視機前煲韓劇。沒有挑選首爾團,因為首爾應該適合年輕人多一點吧,所以我們選了以觀光為主的濟州、釜山團。

跟友人說起,大家都說,兩老慣常都是參加旅行團,早起與行程緊密不會難倒他們,倒是我呢,即使是旅行,也還是習慣睡到自然醒,一天只可以逛一、兩個景點就已經需要回旅館休息了。友人都說,我才會是那個很辛苦的人吧。想想也是對的,我擔心自己睡不夠會脾氣暴躁好了。五日四夜的行程,也是我長大成人後絕無僅有、跟兩老整天相對那麼長的時間。反正我們就是很傳統的那種,關心會用嘮叨來代替、好言好語總會不小心成了埋怨。


韓國初探


我們在清晨六時多抵達釜山機場,對韓國的第一個印象,就是機場辦入境手續花的時間太長也太混亂。感覺就是韓國人辦事沒有太多的靈活性。機場也冷氣不足。需要讚賞的是機場備有多部冷、熱水機,洗手間也算清潔。

七月初,想不到天氣已經熱成那樣了。導遊整天嚷嚷,怎麼才二十七、八度,就熱得像三十幾度?少不了要提醒團友們多喝水。導遊是個三十多歲的韓國女人,皮膚白白的,因為曾經在中國唸書,住了好幾年,所以會說普通話;她廣東話說得不靈光,所以整天就操著半咸淡的普通話,夾雜廣東話與團友溝通。據說是廣東話難學,而且普通話團比較多,所以現在的中文導遊,都是說普通話的。我無所謂,反正工作也是整天慣聽普通話。不過團友中還是有些長者沒能聽得很不明白。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韓式口音的緣故。

在車上,在餐廳裡,在景區,老媽整天把聽到的,用廣東話再說一次,我才發現老爸的普通話程度有那麼的差。也由於聽力衰退的關係,所有的對話,聲浪都無可避免地增大了。還好同團的都是有點年紀的,就大家一起鬥嗓門大吧。也還好,韓國人說話從來不見得聲浪很低,換了在日本,情況可能會有點尷尬了。導遊、領隊總是不厭其煩地把資訊重複又重複的說,例如上車要扣安全帶啦,例如集合的時間、地點啦,例如提醒大家去洗手間啦。我免不了覺得有點煩,不過,原來又真的有很多團友沒有留心在聽,或是記性太差,沒有記好。也許我是太長時間沒有參加過這種旅行團了,未免不太習慣那種嘮叨與重複。


趕鴨仔


離開釜山機場,我們的旅遊巴先把我們開到慶州的世界文化遺產佛國寺。佛國寺是位於韓國慶尚北道的一座佛教寺院,寺內的多寶塔、釋迦塔、藍雲橋和兩座金銅大佛等七個文物被列為韓國國寶。1995年,佛國寺和位於其東部的石窟庵一同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佛國寺被認為是新羅佛教藝術的經典。旅行社的宣傳資料上形容「春天時滿園櫻花古雅好看,夏天時秋天時紅葉金葉滿天似擁抱寺廟建築群,景致壯觀」。我們無緣賞櫻也沒有紅葉,建築群是古雅的,不過我覺得最迷人的倒是迴廊上懸著的一盞盞祈福的花燈。由於是世界文化遺產,難免遊人眾多,要是想來發思古之幽情,可能得大清早到來吧?園區很大,我們參觀時間有限,而且裡面很多部分都不讓人參觀,到此一遊,拍拍照,一個小時就過去了。然後導遊安排我們匆匆上車又下車,轉瞬間又參觀了雁鴨池與普門湖大木水車;拍「到此一遊」照片是少不了的,大概導遊也是職責所在,每到一個景點,第一件事就是找位置幫每個家庭拍幾張「到此一遊」照。我們仨總是憨憨地站在那些名勝前,立正,拍照。對於這種「到此一遊」照,我一向是可免則免的,感覺老套又怪相,不過這次目的是跟兩老出外玩玩,也就隨俗好了。

離開慶州就是往回機場,坐下午的航班到濟州去。第一天的濟州行程,因為時間問題,著實有點無聊。參觀了一條「神奇之路」,就是水會違反物理地向高處流動,而不是向下流動;車子如果關了引擎,也可以在上坡路上緩緩前進。這裡因而吸引了不少人士開車到來親身試驗一下。所謂的神奇之路,其實就是視覺上的錯覺吧,把下坡路看成了上坡路,而已。之後順道參觀了冰雕館與3D攝影館,總算完成了第一天的行程,可以好好休息。第一天的行程沒有什麼驚喜,沒想到在冰雕館卻發現老媽略有藝術天份,不一會兒就按指示雕琢出一隻冰杯來,最快手又最似模似樣,完事後還有時間幫我老爸完成他那一隻冰杯;而我從來都是手眼不協調,這一部分就不要提了,哈哈。


暴曬日


第二天的行程,以戶外活動為多,首先要到的是西歸浦柱狀節理風景區。炎熱又陽光普照,幸好是海邊,一點點海風吹來,算是稍稍降溫。濟州島聞名海內外的柱狀節理帶,高達40米、呈多角形垂直的節理,是濟州島最高峰漢拿山火山爆發時噴出的岩漿,流入海中急速冷卻,瞬間收縮形成的結果,是韓國最大的節理地帶。面對海天一色的環境,難免聚集了一班又一班的本地與外國遊客。

西歸浦市三梅峰海邊,有一塊奇岩,高聳而立,有人稱為獨立岩、孤立岩,亦有人稱之為將軍岩。我最喜歡還是孤立岩這個稱呼,有種遺世獨立的味道,這才襯得起這一大片因火山爆發熔岩凝結而成的自然景觀。這裡成為濟州島相當有名的景點,相信電視劇<大長今>居功不少。據說李英愛所飾演的長今就是面向這片海,下定決心習醫。對於這一幕我可是毫無印象,不過濟州島上的松樹上,走在下面,不難嗅到絲絲清香,如此淡泊怡人,即使遊人如鯽,也無損那份幽情。

離開海天一色,我們來到天地淵瀑布。名字很有氣勢,彷彿舊日武俠片中的一扇風景。所謂的「奇岩絕壁,瀑布宛如天上仙界傾倒而下」,是宣傳文案的形容詞。大概雨水不夠多,所謂的壯觀景緻,我們無緣看見。倒是園內高樹處處,沿路小橋流水,繁花處處,也算是個舉家散步的好地方。

午後來到Camellia Hill,山茶花之丘。據說山茶花庭園面積達172,000平方公尺,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山茶花,花期最早的山茶花,以及散發香味的山茶花,共計五百多種、六千多株山茶花樹聚集於此。這一切一切,對不起,來得不是時候,我們都沒有見到。夏天,正是繡球花開的時節,這裡的繡球花園,偌大一片,還有溫室小花園,樹蔭下的長吊椅、小吊燈,自然很適合情侶結伴到訪。也是艷陽高掛,才可以映襯出繡球花的清麗。如果要再來一次韓國,就選在山茶花盛開之時再來吧,感受一下那個氛圍,再說哪個比較迷人。

戶外暴曬完之後,旅行團貼心地安排了參觀濟州島泰迪熊博物館 Teseum,館內分了不同的區域,泰迪熊就穿上不同的服飾融入當中,例如是探險家造型、泰山造型、海女造型等等,當中導遊特別千叮萬囑大家要看看二樓展區內,我直最價值連城的泰迪熊,因為配搭那個公主造型的,是一頂鑲了名貴鑽石的皇冠。我家父母都是很有童心的老孩子,在館內拍照不亦樂乎,當然最重要的是充足的冷氣,讓人一洗夏日的疲憊倦怠。過完冷河,旅遊車再載我們看戶外的龍頭岩,龍頭沒太能看出來了,據說是颱風把石打斷了,不好辨。常常莞爾怎麼大家仍然樂此不疲地拍「到此一遊」的照片,原來是怕會忘記自己到過哪裡。好吧好吧,就像我習慣要拍下公園地圖差不多道理。


體能訓練日


第三天一早出發,首先是到旅行團安排的地方進行「購物」。午飯後出發到城山日出峰去。城山日出峰是位於韓國濟州島東端的一個火山丘,海拔182米,由10萬年前海底火山爆發而形成。 城山日出峰的火山口直徑達600米,深90米,面積達8萬多坪,是世界上少見的保存完整的海底火山丘。特殊的地理學意義和周邊美麗的景色使城山日出峰於2007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定為世界自然遺產。我無法驗證那裡是不是看日出的好地方。遠遠看去,藍天下翠綠的山頭,正是向人招手,叫人忘記艷陽,拾級而上。團友面對烈日自然放棄登山,我的老爸老媽當然也不例外。還好附近山腳下是海邊,也是一個乘涼的好地方。領隊說他十五分鐘就能攻頂,而我在烈日下走走停停,卻用了幾近一小時才走完。登山,不是比賽,用自己的步伐去走,拾級而上,正好把脂肪消耗一點點。其實這個山不算高,沿路都是鋪得很好的階級,不過三十幾度的下午,太陽狠毒了一點,走得未免辛苦一些。

之後又來到另一個韓劇的拍攝場地,涉地可支風景區。那套韓劇我都沒聽說過,不過拍攝用的教堂,導遊說是被颱風蹂躪完後,現在都不讓人進去參觀了。還有一間只許外觀的糖果屋,坦白說,一點都不美,與周圍的環境一點不配合。什麼時候開始,景點以多取勝?與其在不相干的地點建設不入流的建築,不如好好欣賞眼前那片大海,那堆亂石,那個斷崖,那個臨海的白色燈塔?


文化遊


第四天,我們來到海東龍宮寺。那是韓國唯一一座建在海邊的佛寺。 佛寺於1376年由高麗恭愍王時期的國師懶翁禪師所建。相傳懶翁大師在慶州芬皇寺修道時,因為旱災,生靈塗炭,大師夢見東海龍王向其作揖而言:如在蓬萊山角建寺,則可風調雨順,因而有此寺。海東龍宮寺原名普門寺,是韓國三大觀音聖地之一,因結合海、龍與觀音大佛,使這裡比其他地方有更深層的信仰意義。旅行團沒有安排沉思的時間,匆匆拜會過這座海邊寺廟,我們再到著名的海雲台沙灘,觀光拍照。嗯,沒有下水呢,就看看那沙那海,還有沙灘盡頭彷若海市蜃樓的現代高樓。之後又趕著出發到甘川文化村去看。

甘川文化村依山而建,色彩繽紛,背後卻有著傷痛的歷史。聽導遊說,1950年代韓戰時期,因為戰爭而失去家園的難民逃難到釜山,在這裡建立家園。從此這一帶成了釜山的貧民區,至今在甘川文化村居住居民的仍然是較貧窮的家庭。2009年甘川文化村在政府及民間團體合作下,整修和保養讓甘川文化村恢復原有的面貌,保存原有的歷史痕跡,更請來藝術家繪畫壁畫。值得留意的是,由於這裡營運的都是小店,聽說無論買了多少東西,都是無法安排退稅的。來到這裡,我媽的少女心發作,也是我整個旅程第一次聽到她說,時間不夠啊。老媽的評語是,壁畫那麼美,又有那麼多小店,導遊怎麼就只給我們一小時呢?我跟她說,換了是我,也應該可以逗留半天呢。老媽大概被我可以在一個地方磨蹭那麼久的能耐折服了,呆了半晌。既然她喜歡,趕緊拉著兩老在不同的壁畫前留倩影。這次我一直幫他們拍了好多合照,因為著實看不過眼他們之前的旅行照的質素了。

最後一天以龍頭山公園和逛樂天商場作結;龍頭山公園是位於韓國釜山市中區龍頭山的公園,釜山市的觀光景點之一。公園占地面積69,000平方公尺,內有118米高的釜山標誌性建築釜山塔。從釜山塔頂部可以俯瞰釜山市。我們沒有登上塔頂,就隨便在高處已經可以看到很遠的景色。除了拍照,老爸老媽似乎還是對逛樂天超級市場最有興趣呢。或者,逛逛有冷氣開放的超級市場,就已經是炎夏最大的幸福。


(刊於Watch Critics 名錶論壇9月號)